七月鬼門開,好兄弟來報到。似是醞釀情緒,實際上墨墨認為只是同居的兩名男子平時在家當無業遊民當得太爽了,無聊找事做。
「墨墨,七月兄弟們都來了,不來講個鬼故事或來個試膽會就太煞這風景了。」小小一隻蜻蜓給我閉嘴!
一隻蜻蜓一隻湯匙兩個人攔截到要看八點檔配嗑瓜子的小女子前,硬是拖來早上陰鬱到不行,晚上更暗無天日的主臥房。
湯匙為了安撫暫寄宿家中的墨魚,撕了幾根魷魚絲:「墨墨乖,聽完鬼故事就去睡覺,」
「問題是我不想聽鬼故事!」但真正的問題是,她已經把一整袋同為魚類製成的乾糧奪去大快朵頤。
「好!很久很久以前......」聽見老套的開頭語,鄭蜻蜓先生即便只有兩個小聽眾,還是願意把大學時期把學長姊嚇得屁滾尿流的珍藏拿出來分享一二。
「月黑風高,一名男子蹲踞在湖邊,在那個時代、那個地點,是傳說中女水鬼出現最為頻繁的次數,但女鬼長相據每個爬回來的男子都說是驚為天人,比族內的族花還漂亮。當然,每個說完這話的男子隔天清晨都光溜溜的垂釣在樹頭上。」
鄭尤有語畢,看向已經準備開封第三包餅乾的兩人。
女子嘴裡還塞著同類:「完了?」之前她曾嘗試著寫她不擅長的靈異橋段,也沒這麼辭窮。
湯匙則石頭槌布,領悟了:「族花是鬼!」很明顯地,某人又放錯重點了。
蜻蜓笑了笑,喝口水,不好意思,只是喉嚨有點乾,繼續。
那名男子輕輕喚道:「水鬼呀!水鬼呀!妳可以出來帶我到龍宮去麼?」
「對不起,不是我很想打岔,但是蜻蜓先生,你確定這是鬼故事嗎?」墨墨再三確認順便挖了挖耳朵,沒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使她耳誤。
蜻蜓愣了愣,笑道:「是鬼故事呀!」
湯匙翻譯:「墨墨,在蜻蜓哥的腦袋裡,鬼故事只是單純的解釋,就是有鬼的故事。不一定驚悚,但就是有鬼。」
有次百貨逛街,賣場電視正播放群眾遊行街頭,鄭尤有看了對著湯匙說:「湯匙,你看!好多人在街上走路媒體也在報。」
由此可見,昆蟲的世界觀一切從簡,遊行等於一群人在街上走路。
墨墨默默無奈著:「好,繼續,七月。」
「於是水鬼少女真的帶男子前往他夢寐以求的龍宮了!」小蜻蜓想表示,最後的大結局是個Happy Ending,過程什麼都(略了)不重要!
墨墨看著癡心妄想,隔了千萬年依舊是一場空,補上:「......蜻蜓我先說清楚,在這個時代誘拐未成年是犯法的。」而且河神哥哥是個重度戀妹情結,不太可能成全這事的。
「墨墨不會的,聽李家的瘋子說最近好像有對象了。」天然呆毫無猶豫的話語往往比一個語重心長的話來得更有殺傷力。
兩人一齊望向當事者,仍舊笑咪咪,但定睛仔細一看,眼角隱隱約約有些水光。
聽說這個人從出生到現在只有哭過兩次,一次是剛出生,另一次是得知情人轉世,哭個沒完沒了。
「今天......我們去Golden一杯吧?」墨墨難得提議,近年來青少年的抗壓力日漸低下,情勢不利動不動就跳樓跳河跳大海。雖然是一隻老蜻蜓了。
「蜻蜓哥,不如我去跟那瘋子談判,把河神小姐的因緣遷到你這來。」湯匙往死裡想,這是他腦袋裡塞選過最理想的解決方式。
只見蜻蜓揉了柔眼角打了個哈欠說,眼眶瀅淚說:「嗯?不好意思,你們剛剛說什麼?」最近接了個委託,有兩天沒睡覺了。
昆蟲的世界果然還是一切從簡的好。
「水鬼小姐,水鬼小姐。」
「......青廷,說過了呀,回去,好麼?」俏麗的女性端坐在水泱中,臉上帶著幾分抑鬱。
「請問您願意帶我到龍宮去麼?」
堂堂水神無緣無故被認成女性水鬼,更無緣無故與一般男子往來。明知不會有果,卻還是攀談了。
明明兄長再三告誡過不要和凡人扯上,人與神之間從來沒有好事,有的只有掙扎過後剩下的殘念,即使過程在怎麼轟轟烈烈,也不會有凡人間所謂幸福美滿的未來日子。
結果總是虛無,渺小的幾乎不存在過,或根本沒有存在過。
十年了。青年從不間斷的來訪,令她對他的態度從氣憤轉為無奈,最後變成求情。
「青廷......」
青年總在她棲息的水塘撈起落葉,維持水中的清澈,彷彿真能透過水裡看見龍宮。本就體弱多病,過多的勞動讓原就病懨懨的臉上顯得更為蒼白,額際兩旁更貼著因汗水而濡濕的髮絲。
「小清小姐,什麼事呢?」青年笑了笑,清晏就因這一笑栽進滿是陷阱的盲目愛情之中。
「我討厭你。」
「是,我知道。」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是,我也知道。」
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來了。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笑了。
她討厭他露出那樣的笑,但還是從他口中聽到這些話時—她崩潰了。
所以,她逃走了。
逃離為了他待在十幾年的小水塘。
她離開十年間,在其他地方受人仰慕,人人敬畏的水神大人,人們信仰的力量再次讓她找回失去已久的自信。
當她想再次面對過去,她從風神那探聽。
他死了。
就在她離開三天後的夜晚。
她從他人口中得知他的事,她才知道有關他的一切。
在落後地區的族群們,容易受謠言迷信所惑,而謠言下的犧牲者便成了腹中懷胎僅八個月,讓母親死亡的孽子。
人們特別不能接受與眾不同的孩子,即便他們活得比其他人更有價值、更令人值得驕傲,在族人眼中只是個不斷掙扎的異類,打算讓他自甘墮落的死去。
於是,他還未成年便被趕出生來唯一的依靠,在他剛接觸世界最為迷惘的時候,他遇見了一名女子。
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世上第一個初戀。
他願意為她傾盡心力,願為一個他世上唯一所愛的人獻上他的一生—只求她能永遠待在他身邊。
但她卻輕易地為了他的一句話,離開了他。
風神則緩緩轉述。
由於飽受乾旱之苦,他的族人們得知孽子還沒死去,讓失去理性的族人將一連串性的災禍歸咎於早已被他們逐出族群,一人自力更生的病弱青年。
他們將他縛在牆壁上,打斷他的雙腳。一刀刀地劃在他蒼白不堪的皮膚上,怵目驚心的紅順著流到他的腳尖,滴落在地。
三天後,青年仍未死去,地板早已成了一片血紅。
全身上下死氣沉沉,只有睁著的雙眼還印著女子的身影,族人看了恐怖反而將他的雙眼取出,想要獻給上天說:他們已經殺了妖孽!請救救我族老小吧!
風徐徐地吹過,神與神之間甚是交好,尤為風神與水神,兩人無話不談。但當風神聽到姊妹相中的人被一群禁不起災難的人們所害,便抬起纖纖素手,將那些族人們帶離了苦難,碎屍萬段。即便有無辜之人,無不無阻止乃同有罪。
風有聽見青年眼睛被取出的同時他激烈的掙扎,他仍想看見那遲遲未歸來的女子。然而死前他最後嚥下口氣的也是她的名字。
但當時清晏深受心理創傷所苦,風神不敢告知怕姊妹真會變得喪心病狂,只將青年安葬在池畔邊。則風神決意,她會一直等待。
待河神願意再次回想起那已不復存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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